在阿富汗发动“全球反恐战争”20年后，美国和北约将于2021年9月11日前从阿富汗撤出所有军队。然而，这一撤军决定是否会给阿富汗带来和平与稳定，仍然是个谜，只有时间才会有恰当的答案。

回顾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

1991年，作为冷战两极世界秩序中的一极——苏联解体后，美国力争实现建立一个由华盛顿控制的单极化世界秩序的全球战略目标。为实现这一目标，美国在多个方向部署全球战略，其中包括两个值得注意的方向。首先，与1989年与苏联就拆除柏林墙和德国统一达成协议后不扩大北约的承诺相反，美国继续扩大这一联盟，并将其作为实施北约在冷战后全球战略的冲击力量。在没有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华约等竞争对手的背景下，为继续扩大北约的政策辩护，美国需要创造一个华盛顿可以承受的“不相上下”对手，即所谓“国际恐怖主义”。其次，美国利用任何国家都无法阻止的优势军事力量，按照华盛顿在“第三世界”国家的轨迹建立“民主制度”。在“第三世界”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是被华盛顿称为大中东的地缘政治带国家，从阿富汗延伸到中亚、南亚、巴尔干半岛和中东北非地区。2001年9月11日的事件开启了冷战后美国战略部署这两个方向的实现过程。

就在 2001 年 9 月 11 日对纽约世贸中心完全出乎意料和可怕的袭击事件发生的一天后，美国总统布什向世界宣布，在阿富汗受到塔利班政府保护的基地组织恐怖网络的指挥官奥萨马·本·拉登是“主谋”。布什并不是简单地使用特种部队和情报来追踪和杀死奥萨马·本·拉登，而是宣布在阿富汗发动“全球反恐战争”。从那时起，华盛顿宣布恐怖主义不仅对美国及其盟国的国家安全构成全球威胁，而且对整个世界构成威胁。也是从这一段时间开始，北约作为打击国际恐怖主义的前线力量，就有了长期生存的基础。美国迫切需要创造一个全球敌人，不仅要为北约的存在辩护，还要诱使其他国家团结在华盛顿的“安全保护伞”之下。因此，在发动阿富汗战争时，布什呼吁世界各国跟美国一起“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此外，通过以给阿富汗带来“持久自由”为口号的决定在阿富汗发动战争，美国还启动了动用武力在中东地缘政治带建立“民主体制”国家的进程．

20年回过头来看，美国在阿富汗“全球反恐战争”中设定的目标已经落空。塔利班不仅没有被消灭，而且还重新控制了阿富汗农村的大片土地，威胁到由美国建立的喀布尔政府的存亡。从被华盛顿视为要摧毁的敌人，塔利班被美国接受为谈判伙伴，并于 2020 年 2 月 29 日签署和平协议。此外，国际恐怖组织不仅没有被美国摧毁，还蔓延到世界许多地区，如：中东-北非、东南亚，甚至欧洲。因此，美国和北约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意味着间接承认该国20年战争的失败。2021 年 7 月 8 日，美国总统乔·拜登在白宫发表讲话时宣布，美军在阿富汗发动战争近 20 年后“实现了既定目标”，例如：杀死了恐怖领袖奥萨马·本拉登，削弱了恐怖组织基地组织，并阻止了对美国的许多袭击。乔拜登总统还表示：“我们来阿富汗不是为了建设这个国家。这是阿富汗人民的权利和责任。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以及如何管理自己的国家。”拜登总统的这一声明证明，美国动用武力“促进民主”的战略也破产了。

阿富汗和平与稳定前景渺茫

2020年2月29日，经过漫长的谈判进程，美国与塔利班在卡塔尔多哈签署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和平协议，就结束美国在阿富汗长达近20年的战争开启了希望。该协议包括双方的承诺。至于塔利班，他们承诺结束与国际恐怖组织基地组织等国际恐怖组织的关系；与美国合作打击恐怖主义；停止对美军和阿富汗政府安全人员的袭击；与阿富汗政府和其他势力进行对话，讨论永久停火的方式和期限以及解决冲突的政治进程；释放喀布尔政府的 1,000 名囚犯，以换取阿富汗政府释放 5,000 名塔利班囚犯。

美国方面将在 135 天内将阿富汗驻军人数从 12,000-13,000 人，再减少到 8,600 人；关闭驻阿富汗的五个军事基地；提议联合国安理会在2020年5月前解除对塔利班成员的制裁；在阿富汗维持一定的部队进行情报行动；继续援助和训练阿富汗安全部队。如此看来，20年来，在北约使用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装备的情况下，美国消灭塔利班的努力以失败告终，被迫接受与他们谈判签署和平协议以结束战争。美国也未能控制阿富汗以实施其大中东战略。

在美国和北约在2021年9月11日前完成撤军后，阿富汗的和平与稳定前景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取决于许多因素。外部因素是美国及其北约盟国是否会继续提供经济和安全支持以维持喀布尔政府的存在，俄罗斯、中国、伊朗、巴基斯坦、土耳其和一些海湾国家对阿富汗的支持和调解作用，恐怖组织向阿富汗蔓延。在外部因素中，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和北约国家在撤军时留下的武器数量，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等一些组织及其他恐怖分子正在阿富汗建立新的基地，从而渗透邻国，准备发动新的袭击。根据俄罗斯总统普京阿富汗问题特别代表、联合国阿富汗问题顾问卡布洛夫先生的提议，俄罗斯一旦接到正式请求，就可以向阿富汗派兵打击恐怖主义。2015年，应巴沙尔·阿萨德总统的要求，俄罗斯支持叙利亚打击恐怖主义。俄罗斯比任何国家都努力推动和支持阿富汗建设民族和谐、和平稳定发展的新政府。中国也希望把阿富汗置于稳定发展的地位，以实现在中亚和南亚地区的“一带一路”倡议。

内部因素对阿富汗的稳定与和平前景有很多影响。首先，2019年9月总统大选后，阿富汗政界内部分歧严重。其中，代表普什图族社区的候选人加尼（现任阿富汗总统）和代表北部少数民族的反对派候选人阿卜杜拉在大选中都宣布获胜。阿卜杜拉先生宣布自己组建另一个政府，并会增加他在阿富汗的影响力，同时否认当前喀布尔政府的合法性。这是阻碍塔利班与喀布尔政府即将进行的谈判的一个因素。其次，根据2020年2月29日与美国达成的协议，塔利班部分伊斯兰激进势力不接受停火。第三，塔利班宣布不接受喀布尔现行的政治制度，主张建立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第四，在美国希望在阿富汗长期反恐任务中保留一定力量的同时，塔利班坚决反对并希望美国从阿富汗撤出全部力量。第五，自从美国和北约进驻阿富汗以来，阿富汗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毒品生产国和出口国，约占全球产量的80%。因此，贩毒在阿富汗和该地区其他国家是一种可怕的阴影。一个积极的举措是，2021年7月8日，在伊朗首都德黑兰举行的会谈上，阿富汗政府和塔利班代表团一致认为，有必要努力采取行动，以达成处理政治危机的和平解决方案。为此，双方同意继续就实现持久和平和建设伊斯兰国家的具体机制进行谈判。然而，阿富汗总统加尼肯定，该国的政治更替目前正处于最复杂的阶段之一。

加尼总统的政治联盟今后发生什么是决定阿富汗未来的最重要因素。政治精英目前在多大程度上与现任政府结盟或默认支持现任政府或与其他政治集团（包括塔利班）结盟，可能是衡量加尼总统政府是否能在美国和北约撤军之后幸存还是倒台的最重要指标。（完）

作者：刘柏定大校、博士